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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经济四百年

发布时间:2017-11-10 11:02:31    作者:陈华文    来源:中国保险报·中保网

日常生活中的林林总总,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经济的运行

□陈华文

几千年来决定历史发展进程的,无外乎是外部的物质文明和内在的精神文明。传统的历史书写往往聚焦帝王将相、豪杰超人和影响深远的历史事件,至于普通百姓似乎和历史无关。果真如此吗?

历史在演进过程中,人们的日常生产生活,同样是影响历史变革的重要推手。《十五至十八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三卷本)这部厚重的著作,立足历史学和经济学的双重维度,以百科全书式的视野,试图完整阐述400年间世界各地人口与阶层、工业与农业、市场与货币、金融与城市等各个方面的运行与发展概貌,着力描绘一幅波澜壮阔的社会经济图景。

 
作者:(法)费尔南·布罗代尔

翻译:顾良 施康强

出版:商务印书馆

时间:2017年8月

定价:348元

日常生活进入经济发展史视野

本书作者费尔南·布罗代尔(Fernand Braudel,1902-1985)是法国年鉴学派第二代著名的历史学家,他年轻时期曾在巴黎大学攻读历史,后在鼎鼎大名的《年鉴》杂志任职,1984年当选为法兰西学院的院士。《十五至十八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是他最有影响的著作,为了撰写此书,他凭着一己之力陆陆续续历经20余年时间。

该著作共分为三卷,每一卷虽独立成书,但在学术见解方面又互为相连。布罗代尔认为,资本主义无论是作为一种经济形态,或者一种社会制度,并非一种偶发现象,其形成的基础,其实在长时段的日常物质生活中已经埋下了伏笔。因此,他以“总体史”为目标,将长达400年的时段为整体对象,从特定角度描述世界物质文明和经济发展的变迁。第一卷《日常生活的结构:可能和不可能》好比“为世界过一次秤”,旨在确认前工业化时期世界的潜力限度,当时“物质世界”占据重要地位;第二卷《形形色色的交换》将市场经济和高级资本主义活动加以比较,通过混合和对立使二者互为解释;第三卷《世界的时间》按时间顺序,分析了国际经济的先后更替形式和主导力量。

经典学术著作之所以具有魅力,其重要原因是能经受时间的检验。《十五至十八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全部成稿于1979年,随后一直在各国经济研究界广为流传。该著作最大的创新之处,便是在研究经济史的过程中,考虑到了普通日常生活在历史发展中具有不可忽略的影响。在此之前,鲜有学者从这个维度切入。这并不是说其他学者没有意识到日常生活对于历史发展的重要性,而是日常生活的史料是零碎的、就如同散落在地上细小的宝石。捡起并整理这些“宝石”,需要花一番“笨”功夫,需要克服各种知识障碍并长时间搜集、研读形形色色的、不同文种的史料,若没有坐冷板凳的决心,这是无法实现的。

经济史在某种程度上讲,就是社会发展的全部历史,覆盖领域尤为广泛,人类一切的思想和行为,都和物质文明、经济活动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人们的日常生活,尽管受到各种习俗、生产能力、自然环境等要素的各种影响,但是生活还是如同涓涓流水缓缓而前,具有相对稳定的特质。这就好比在当下的中国,城市建设是快节奏的,然而人们的生活方式,都有一定的惯性,经济发展速度和日常生活方式的改变,并非完全正相关。另外一方面讲,日常生活中的林林总总,又在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经济的运行。

人口增长与交通运输影响经济“航程”

人口是经济发展的第一引擎,人口数量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人口的增减,可以看出经济发展的兴衰程度。然而对十五至十八世纪的400年人口数量进行精确统计,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一切都是模糊的推断。该著作的首卷《日常生活的结构:可能和不可能》第一章“数字的分量”中,关于中国十八世纪人口数量论述,可以看出中国历史上经济发展的大体走向。当然,人口增长与社会安定、耕地开垦、新作物引进有直接关联。十六世纪时中国人口大约7500万,十七世纪大约9800万,到十八世纪末期已经超过4亿,布罗代尔认为,中国人口在这400年之所以能持续增长,与花生、白薯、玉米、土豆等新作物的引进及大面积种植有关。

关于食物和人口之间的关系,布罗代尔的晚辈、美国历史学家汤姆·斯坦迪奇在《舌尖上的历史》(中信出版社2014年7月版)中有过类似的表达:“对世界历史进程改变最大的,不是别的,正是人类对吃饱饭、吃好饭的欲望。这种欲望激发了人类最大的勇气,在探索与冒险中,人类自我挑战,勇敢前行。”笔者认为,人口增长的另一大因素,布罗代尔并没有把中国人传统的生育观念纳入其中。在传统中国社会里,“多子多福”的思想在民间根深蒂固,加上农业生产和军事斗争需要大量人力,人口可谓多多益善。其实不仅在当时的中国,在欧洲和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情况也基本类似。

与此同时,人口与医疗、健康又发生着关联。对于中国的卫生状况,布罗代尔借用了一位英国旅行家的描述:“1793年庞大的北京约有三百万人,北京的面积小于伦敦,而伦敦的人口数量远远达不到这个惊人的数字。那里住房低矮,全家人住在一起,拥挤不堪,卫生条件差。”放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此言未免苛刻。当时的中国乃至欧洲,现代医疗体系位还未建立,英国城市的普通工人家庭中,情况也同样糟糕。在南美洲和非洲,此时有的族群还处于原始社会。再则,中国人信奉“儿孙满堂”的观念,一大家族的人居住一起尽管拥挤,但是其乐融融的和谐与幸福,作为欧洲人的布罗代尔是无法理解的。

众所周知,十五至十八世纪,现代科学技术在世界范围内的生产生活中还未广泛得到应用,这对于陆上交通运输而言,是最大的制约。在欧洲,双轮车由炮车演变而来,但是十五世纪晚期才真正使用,公共马车十七世纪才出现。在中国,陆上交通运输基本欧洲类似,大概上千年都没有变化。对于当时的世界来讲,水上运输是远距离交通运输的主体,但凡沿江、沿河和靠海的地方,城市林立、经济贸易的活力明显。究其原因,水上运输能力颇为强劲:十八世纪的葡萄牙的货船最大载重可达2000吨,船员和旅客可达到800人。即便如此,和当时的远洋运输需求相比,也有相当的差距。真正引发运输革命的,是十九世纪中期,也就是英国第一列有轨火车的问世。

资源开发、殖民地拓展与资本经济的本质

《十五至十八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的第二卷和第三卷,则主要聚焦这400年内的经济贸易发展。笔者认为,这两卷较之第一卷而言,经济学理论开始凸显,叙述的生动性和可读性有所偏弱。这两卷中,笔者感兴趣的是有关采矿业和殖民地的研究。

无论是金属矿产和还是非金属矿产资源,对于工业制造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采矿业是历史悠久的行业,是十五世纪之前,全球各地的人们,在生产中都摸索出各自的方法。进入十五世纪之后,伴随着经济发展的提速,工业制造对矿产的依赖程度逐渐加大。经营矿业,逐渐也成为热门的投资领域。然而矿业的开采,也并不是稳赚不赔。比如矿业开采前需要进行地质勘探,而在当时的条件下,勘探也时常“放空炮”,但费用需要照常支付。其次是矿产的品相也不相同,如何找到优质的矿产,和走运有关。再次是矿产开采需要大量人力,这需要向工人支付不少的酬金。然后是矿产开采存在风险,矿产深藏地下,最深的可达几百米,当时的矿业开采安全没有保障,若出现大的安全事故,对矿主而言也是致命的。最后是矿产的冶炼和运输,都需要成本。矿产资源能带动经济发展,同时对于生态环境带来的影响也显而易见。工业革命为什么首先在英国产生?原因在于英国有大量优质的煤炭资源,而煤炭资源又是内燃机的“粮食”。

阅读该著作不难感受到,从十八世纪开始,人类社会的生产能力提升后,是一个向自然不断索取资源的过程,同时也是自然一路遭受践踏的过程。时至今日,自然资源依然是社会建设和经济发展中的焦点,如何协调好资源、经济、环境三者之间的关系,尤为棘手。

十五至十八世纪,对于欧洲诸国而言,经济发展模式正从农业向工商业阶段迈进,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开足了马力。与此同时,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和海外殖民地拓展几乎同时进行,这是因为,欧洲多数国家的自然资源贫乏,在此情况下拓展海外殖民地成为必然。在这400年间,英国、法国、葡萄牙、荷兰、西班牙等国家,陆陆续续在非洲、亚洲、南美洲,用武力夺得殖民地,并且屠杀当地居民,抢掠金银珠宝,大批贩卖黑人,实行关税保护制度,进行商业战争。成长起来的资产阶级,加强对工人的剥削,积累了巨额资产。

自十八世纪之后,西方资本主义继续向前发展,但是会遇到周期性的经济大萧条(危机),并且这种周期性的时间越来越短、越来越频繁。2008年欧美国家爆发的金融危机留下的后遗症,至今依然存留。

总体上来讲,《十五至十八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这部著作,为四百年间世界经济发展历史进行了一次全面的“素描”。这对于理性地认识传统向现代社会转型,提供了极有价值的思想参考。历史发展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人们的预想,时常一个人或者一群人、一种新技术或者新发明、一个并不起眼的社会事件,往往在不经意中诱发历史的变革和转向,各种偶然性和必然性潜伏其中,各种可能性和不可能性扑朔迷离。当然,任何一部经典的著作,都无法彻底写透几百年历史中的各个角落,该著作也同样如此。通读全书,笔者获得了这样的启发:世界各国的历史、文化、风俗、信仰、环境的不同,其经济发展的道路选择也应该各不相同,没有一套现成的、能够照搬照抄的理论,恰到好处地运用到经济社会建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