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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能否顺应人类本性

发布时间:2017-02-17 09:12:24    作者:禾刀    来源:中国保险报·中保网


作者:(英)卡尔·波兰尼

翻译:黄树民

出版: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时间:2017年1月

定价:52元

□禾刀

波兰尼是美国经济人类学中实在论学派的创始人。在其著作《巨变——当代政治与经济的起源》中,他没有简单延续亚当·斯密人类天生具有交换本能和“市场中看不见手”等理论逻辑,而是熟练运用人类学知识,对经济加以审视。比如他通过解剖太平洋西南部的美拉尼西亚人后得出,人类开始并“没有逐利动机;没有为报酬而劳动的原则;没有省力的原则;尤其没有任何单独的和明确的以经济动机为基础的制度”……那是一个看不见物欲横流的时代。

欧洲百年和平之惑

波兰尼撰写本书,是从这样一个疑问导入的:1815年到1914年的百年是欧洲大陆史无前例的和平昌盛时期,但紧接下来的便是两次世界大战与席卷全球的经济大萧条,这背后到底有什么深层关联呢?

在百年内欧洲实现和平与高速发展,这纵与其内部经济结构密切相关,但不得不说的是,这一时期包括在此之前,也是欧洲疯狂向世界扩张和大肆掠夺的时期。

欧洲历史上大小战争不断,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战争就是邻里争抢地盘的代名词。而在14世纪到17世纪的大航海时代,欧洲的发展思路逐步发生改变,即不断组织所谓的探险船队,前往世界各地寻找贸易路线。然而,包括麦哲伦和哥伦布等航海家在内,他们并非历史中书写的那般慈眉善目。事实上,当他们踏上自认为发现的一个个新大陆后,屠杀与殖民便随之而来。也是这一时期,英、法、荷、葡等欧洲航海大国开始了海外大肆建设殖民地的竞赛。

如果没有欧洲在海外的疯狂野蛮殖民,今天的美洲和澳洲大陆绝谈不上是盎格鲁-撒克逊人“自古以来”的家园。美国最新公布的印第安人口为250万,而在美国建国初,印第安人人口约8000万。至于在南美、澳洲等地屠杀的土著人数同样是一个天文数字。后来在冷战中与美国对垒的前苏联,18世纪至19世纪,也是其领土疯狂扩张的时期。可以这样说,欧洲和平昌盛的背后,是他人的劫难与极贫。并不否认,欧洲在世界史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但欧洲无法改变属于世界史局部的现实,将欧洲与世界的政治与经济纽带割裂,单单分析欧洲内部政治与经济形态,波兰尼这样的选择性取舍分析不知是否存有逻辑漏洞。

自律性市场本就是乌托邦

当然,瑕不掩瑜。波兰尼写作本书,本质上是向自律性市场开炮。波兰尼坚决定认为,“自律性市场的观念实际上是乌托邦的,而其发展受到社会本身之自我保护的阻止”。为此,波兰尼提出了著名的“脱嵌”理论。

学界关于“脱嵌”的解释甚多,这里不妨“翻译”得更为通俗一点。所谓“脱嵌”,直白点说就是经济与社会二者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市场社会之前也即19世纪之前,社会占比远大于经济,经济处于从属被支配地位。中国历史上的士、农、工、商等级制,或可视为波兰尼这一结构分析的论据之一。随着工业革命的兴起,传统商业经济模式无法满足现实要求,因为制造业需要长期投入,对于社会资源配置的诉求更高。这意味着经济要实现发展,就必须对传统社会架构进行变革,最终目的是为经济腾出更多话语空间。经济从社会“压服”状态下“解放”的过程,这就是波兰尼所说的“脱嵌”。

当然,代表社会力量的政府力量也不会善罢甘休,权力天生具有压服别人的嗜好。于是, “脱嵌”过程中,经济与社会之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作用力与反作用力,也即波兰尼这里所说的“双向运动”。轻劲本没什么,问题是这种“双向运动”是针尖对麦芒,没有妥协也没有平衡,危害无穷。

循着波兰尼的理论看去,2008年的金融危机本质上是“经济过度”的产物。危机发生后,那些曾崇尚自律性市场的国家,包括奥巴马政府均不得不祭出严厉的金融监管举措,但这些举措不出意外地又遭到金融界的强力阻挠。

波兰尼坚信,“一个脱嵌且完全自律的市场经济只是空想,不可能存在”,英国作家赫胥黎用文学手段从“结果”那端进行了描绘。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和《重访美丽新世界》两书以科幻方式展望了未来经济至上的图景:许多人的思想精神被抽离,甚至经过基因技术等科学手段的“完美”改造,成功“培养”成符合经济发展的“商品”,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只能借助一种名为“索麻”的麻醉品获得快感。

尊重人性才是经济与社会的最终面向

自律性市场的重要权衡指标是发展指数,人只是实现目标的条件之一。另一个值得指出的问题是,经济的发展离不开自然资源。如果没有社会的干预,自律性市场对资源的攫取豪夺只会在贪得无厌的路上肆意狂飙。今天我们身边森林的快速消亡,还有物种灭绝加速,最新的观察还显示,北极今年比往年温度升高近30度。随着全球变暖,人类关于北极资源的争夺必将成为新的焦点。凡此种种,指向的结论只有一个:自律性市场不过是一个乌托邦,最终极可能导致波兰尼所担心的“人类灭绝”之路。

波兰尼写作此书时,对正在发生的“罗斯福新政”表示赞赏,但波兰尼并非简单的凯恩斯主义者,他的观察出发点是人类学,本质上是回归人性,这与凯恩斯强调经济发展的策略有着本质区别。

众所周知,亚当·斯密通过《道德情操论》一书,实现了对人类自利行为的道德松绑。斯密同时认为交换是人类的本能。对此,波兰尼则针锋相对地指出,“所谓的人类‘互通有无、物物交换、互相交易的秉性’完全是人为发明的”,因为“人是社会动物,而且纯粹、平等而且不受其他社会因素影响的经济利益交换在人类历史上几乎没有出现过。人类社会进入阶级社会后,市场中的生产、交换和消费行为就一直被血缘、社群关系、阶级关系等社会关系所左右”。也就是说,人类最初的交换并非出于利益最大化,而是受到各种关系的左右,更多时候源自道德场域影响。

波兰尼期待“脱嵌”的经济被驯服,臣服于人类本性。不能不说的是,波兰尼的想象天马行空,但即使到了21世纪的今天,他所期待的劳动力和土地的去商品化越来越像是难以完成的任务,这充分表明经济势力过于强大,强大到将社会完全绑架。摆在许多国家领导人面前的问题,几乎都是经济增长问题。

适当“去欲”,让业已物欲化的现实变得富有人性温度,这是波兰尼所期待的。实现这一愿望,前提大抵有两个,一是给经济发展设立人性禁区,二是把权力关进“笼子”。这其实有回到“双向运动”理论层面的嫌疑,即人类的未来绝非单纯取决于经济,也绝非单纯取决于社会,而是在尊重人性的大提前下二者均衡发展。从这层意义上讲,正确认识并顺应人性,或是当前的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