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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钧的“盗茶”之旅

发布时间:2015-12-18 08:31:32    作者:禾刀    来源:中国保险报·中保网


作者:(美)萨拉·罗斯

翻译:孟驰

出版: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时间:2015年10月

定价:52元

□禾刀

1848年9月,在运河上一艘划往上海的平底船上,一位扎着假长辫子乔装成中国乡下人的英国人站在船头……这是罗伯特·福钧第二次来到中国,上一次他从中国带走了牡丹等“100多种西方人没见过的植物”,并以一本《华北各省三年漫游记》而“享誉”英伦三岛。植物猎手的成功经历,终为福钧赢得了一份前往中国盗取茶种及制茶技术、年薪500英镑的差使。

时间回溯到1839年2月12日,“就在林则徐前往广东禁烟的路上,英国阿萨姆茶叶公司成立了”。19世纪的英国,喝茶已经成为贵族的重要生活方式,茶叶贸易还为英国提供了10%的财政收入。因为担心中国最终从印度“盗取”鸦片种植技术,实现“国产化”,英国人抢在历史的前面,开始谋划从中国盗取茶树及生产技术。肩负盗茶使命前往中国的福钧,不过是东印度公司历史布局中的一枚棋子。

萨拉·罗斯写作本书,主要建立在福钧个人日记即《两访中国茶乡》基础之上。尽管罗斯用“茶叶大盗”来界定福钧的盗茶之举,可一旦涉及具体细节,还是难免被福钧的叙述思维所左右——在福钧眼里,这趟中国之旅危机四伏、凶险时刻相伴,身家性命常系于旦夕之间。

按照福钧的说法,当时“中国人对欧洲人很敌视”,“如果被清王朝的卫士发现,他必死无疑”。不过,福钧的“易容术”确实算不上高超。尽管他穿起了长袍,像中国人那样“留”着长辫子,甚至模仿中国人的陋习,将喝剩的茶水随手倒在地板上,但一上路,他还是很容易引起周边人包括乡民的注意。除了难以彻底掩饰的外表,作为一名深入中国腹地的外国人,福钧还面临着另一个更大的致命缺陷,即他鹦鹉学舌勉强掌握的那点可怜中文,稍一开腔便漏洞百出。

按照罗斯叙述,福钧有两次经历异常危险。在前往黄山的船上,两个中国佣人声称有人报官,不过最终什么也没发生。另一次是突然遇到了海盗。然而,那些原本不可一世的海盗,遇到这位高鼻子洋人时,却一走了之。从现有的文字中,我们无法判断当地官员到底是否知道这位洋人来过。从文字表述来看,包括与福钧最“亲近”的几位中国佣人,也未必尽知福钧的真正目的。

依当时的历史情况来看,并不排除清朝因为重视茶叶种植制订过一些茶叶保护政策,但国弱民穷,尤其是饱受第一次鸦片战争屈辱之后,人心涣散,制度能否得到有效落实很成疑问,不然就不会有后来的太平天国运动。福钧一再强调中国对茶叶种植和生产技术的保护如何严苛,然而一路上他并无阻挠,不仅成功深入到中国最好的产茶区,还走进了最好的茶叶制作作坊,并发现中国茶工用普鲁士蓝和石膏套色“保鲜”的内幕。当他带着8名中国茶工从上海登船前往印度时,除了即将告别家人的茶工露出依依不舍的伤感表情外,也看不出官府介入迹象。不过,福钧对于中国人的这种伤感告别方式的最大感受是“非常滑稽”。值得一提的是,尽管这8位“应聘的制茶师都预先领到2个月的薪水”,但这些钱“等同于他们那3个月印度行程中的‘餐补’”。

福钧唯一一次因中国人有所触景生情的是,当他完成东印度公司交给的盗茶使命后,不得不离开那些他从中国带来的茶工时,心情陡然变得“沉重”和“难过”起来,但不是因为舍不得这些中国茶工,而是觉得这一别,“似乎是告别了自己在中国的全部旧日足迹,把自己过去3年奋斗的回忆一并留在了印度”。

福钧的盗茶之举,直接催生了印度及斯里兰卡兴旺发达至今的红茶产业。此起的结果是彼伏,“福钧窃走中国商业机密后不到20年,茶叶贸易的重心就从中国转移到了英国的版图内”。时至今日,印度依然是仅次于中国的全球产茶大国,这还不谈那些从印度再度传出的茶叶种植国,对国际茶叶市场的大举蚕食。

在《两访中国茶乡》一书中,福钧对自己的经历涂脂抹粉胡乱吹嘘这并不难理解,毕竟这是抬高其身价、跻身上层社会的有效砝码。然而,本书前面所辑今天英国媒体的评价,依然充斥着大量“冒险”、“传奇”等暧昧字眼……福钧俨然成了一位为人牢记的历史英雄。

倒是觉得,福钧盗茶之举与八国联军的烧杀抢掠没什么不同,二者都曾大肆非法攫取中国人的资源,只不过八国联军携带的火炮火枪更能刺激人们的功能感观,福钧则以鸡鸣狗盗之术欺骗中国人的感情,形式上没有那般直接激烈。福钧所留文字中却曾偶尔流露过一些不安情绪,但这种象征性的心理谴责,早淹没于他不停鄙薄中国人的文字之中,很难说这不是福钧为自己的强盗行径镶上的一块道德金砖。

古往今来,没有强盗会发自肺腑地同情那些被他们偷盗的对象,否则世界上便不会有强盗。事实上,无论强盗如何渲染偷盗经历的凶险,均无法掩饰“鳄鱼眼泪”的虚伪。